Saturday, November 28, 2009

你听~~


  雨禾和林晓在一个院子里长大,从小他们一块儿上学,回家后又一块儿上山坎柴,下河捉鱼。林晓比雨禾大三岁,那时,雨禾亲切的叫林晓为晓哥哥,林晓则称雨禾为小妹。他们的笑声常常在这片大山里回荡,所谓青梅竹马,大概就像他们这样吧。
  小时候,雨禾很瘦弱,人很乖巧聪明,学习成绩好,是父母的掌上明珠。而林晓却是山里的孩子王,但对雨禾,他却一直用心照顾着。
  乡村的三月,虽然万物复苏,但寒气一点儿也没减。有一天上学,雨禾不小心扎进了秧田里,林晓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,把雨禾拉了起来。从此,每个下雨天林晓总在前面走着,溜出一个大脚印,雨禾就踩着一个又一个脚印上学回家。有时,路不好走时,林晓干脆背起雨禾走,那时,他们还是孩子。
  一转眼,雨禾十六岁,林晓十九岁。雨禾顺理成章的考上了师范,而林晓由于父母离婚,性格变了,变得放任自流,最后因为跟街上一些混混打架,不得不辍学在家。

  二
  自从雨禾上了师范,就没有了林晓的消息,家里人说他出去打工了,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。雨禾常常把往事从心底翻出来,如晒太阳般。想起林晓,她的脸上总有丝丝微笑。她想,那时,她是幸福的,因为有晓哥哥。
  一个周末,在夜市排档上,雨禾和班里的一名女同学,很安静地吃着东西。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男人,径直走到旁边的桌上,拎小鸡似的捉住一女子,劈头盖脸地一阵打。人群惊慌地骚动着,一时却无人阻拦。
  林晓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,一把扯过女人,不由分说就朝男人一脚踢去。他的身后,几个人也跟了上来,并不动手。只站在一旁嘻笑,知道吗?这是我们林哥,还不快滚!男人略带惊慌地四处看看,悻悻而去。
  雨禾一直看着他,她一眼就认出了林晓。
  林晓感觉到了,看过来。看见了雨禾,他的脸有点红起来。他转过身去。
  雨禾却叫住他,晓哥哥。
  林晓的兄弟奇怪地看着雨禾,又看看他,明白了什么似的哄笑起来,晓哥哥,叫你呢,都用手臂碰他。
  他抬起头来,并不敢看她,眼神飘向远方。
  晓哥哥,我是雨禾,我是雨禾呀!雨禾的泪流了出来,不知道为什么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,林晓来到了她读书的地方,这个陌生的城市。她更不知道,他们的重逢竟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。
  后来,雨禾无数次回忆起那个晚上,他那副害羞的样子,雨禾想,她爱上他,也许还是从那一刹那开始的吧。

  三
  林晓最终还是叫了一声小妹。
  他知道,雨禾从小就乖巧懂事,从来不说粗话,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,她的世界,纯洁得像水晶。他怎么忍心来破坏呢!
  林晓在父母离异之后,用这样的一种方式企图报复他们。整天打牌赌博过日子,常常还打架。他永远穿着旧旧的牛仔裤和脱了色的黑T恤。甚至,他还骄傲。
  林晓说,小妹,现在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。
  雨禾看着他,晓哥哥,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?你愿意一直保护我吗?
  林晓说,愿意。
  林晓开始去找工作。因为没有学历,只能做苦力,在建筑工地上打短工。每天晚上,他都累得坐在地板上动弹不了。可还要看雨禾带给他的一摞成教书。他强打着精神看,看着看着就打起瞌睡。有一天晚上,雨禾来他的出租屋看他,林晓瘦了,她却哭了,是心疼,那种因为爱了才会有的心疼。
  周末,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,一度,林晓牵着雨禾的手去爬山,像小时候一样,累了,雨禾就爬在林晓的背上,张开双臂,欢呼,晓哥哥,我会飞了,我会飞了。
  林晓总是在山上唱着刘德华的歌,“谢谢你给我的爱,今生今世到永远,谢谢你给我的温柔,……”然后扯上几苗山上的狗尾草,编成一枚戒指,给雨禾戴上,小妹,总有一天,我会给你戴上世界上最漂亮的钻石戒指,让你做我最美丽的新娘,相信我!
  雨禾挽住林晓的手,眼睛定定地凝视着,幸福的点了点头。
  雨禾想,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。

  四
  时间过得真快,雨禾毕业了。也许由于爱情的力量,她在学校各方面都比较优秀,被学校保送大学。
  她和林晓的相处一直隐瞒着家里人。可没有不透风的墙,雨禾的父亲还是知道了,父亲最疼她的,从小到大,都没打过骂过她一次,但这次却恼怒不已,他吼叫着,林晓已经不是从前的林晓了,那是人渣,人渣,你懂不懂?你现在什么身份,你是一名大学生呢!
  雨禾冷静地看着父亲,说,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他,况且,他也不是。
  父亲停下狂踱的脚步,深思地看着她,问,你真爱他?
  雨禾点点头。
  父亲犹豫良久,叹口气,好吧,哪天叫过来一块儿吃餐饭,我再考查考查。或者我跟你舅说一声,让林晓去你舅的公司上班。
  雨禾欣喜,真的?等我问问他。
  可林晓不同意。林晓说,别人会说我吃软饭。
  雨禾白他一眼。林晓笑,说,其实,我是不想丢你的脸。你知道,我什么都不会,还笨手笨脚的。雨禾的眼睛湿了,她偎到他怀里,答应我,晓哥哥,不管怎么样,你都要努力。我要和你在一起。林晓紧紧地抱着她,低声说,小妹,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话。

  五
  林晓来到雨禾家里,母亲为他们做了一大桌好菜。
  想起小时候,林晓常常来雨禾家里,那时生活还非常艰苦,山里孩子是没钱买零食的。雨禾母亲常常用红苕做成苕干,苕糖,供他们享用,对于他们来说,这就是世界上最美的食物了。可如今的见面,却因为他们的相爱使气氛变得异常的尴尬。母亲倒没说什么,父亲却一直阴沉着脸,林晓却是落落大方,叫了叔和姨。雨禾这才放下心来。
  父亲把林晓叫到一边去,不知道在说什么。林晓一直笑着对父亲说话,可过了一会儿,林晓却狠狠一甩手,发作起来,对,我就是没教养,我就一混混,你不是早就知道?可我爱小妹,我爱她,我会用我所有的努力来换她一生的快乐。
  你拿什么爱她?你拿什么给她幸福?父亲也怒吼着。你们等着瞧吧,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她,林晓愤恨着,饭也没吃,一脚踢翻了椅子,扬长而去。
  雨禾愣愣地坐着,半晌抬起头来,不敢说一句话,看到父亲不动声色地一个劲儿的抽着烟,雨禾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。
  林晓说,什么都别说,也别怪叔,小妹,我知道,我让你难堪了。我向你保证,以后,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。
  雨禾倒没料到,骄傲的林晓会说这样的话,涌到嘴边的种种劝慰的话一下子便吞进了肚里,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柔情蜜意。
  林晓说,小妹,你知道吗?我爱你,比你想像的还要多。我会一辈子爱你。
  雨禾的泪便流到了林晓的唇里。

  六
  秋天到了,林晓向雨禾告别,他要外出找工作,说要挣很多很多的钱,为雨禾买漂亮的钻石戒指,等雨禾大学毕业,就娶她。
  雨禾也到了新的学校,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。但对林晓的思念却与日俱增,她常常独自望着那枚狗尾草编织的戒指发呆。知道林晓去了北方,北方的冬天是冷得出奇,雨禾利用课余时间,给林晓织了手套,围巾,毛衣。她想,把对他的思念都用这一针一线编织出来,让他时刻感觉到她在他身边,为他加油。
  林晓来信说,小妹,每当我想起身后有一盏你为我而点的灯,浑身就充满了力量!
  雨禾知道,这个不羁的小男人渐渐地长大了。读林晓的信,是雨禾大学四年最幸福的事。
  大四那样,林晓说又换了新的工作,涨了工资,又说,以后可能比较忙,没那么多时间写信了。雨禾说,晓哥哥,只要你努力工作,比什么都重要。我快毕业了,不久,我就可以和你天天在一起了。
  林晓的信果然就来得少了。有时一个月,最后一学期甚至都没收到林晓的信。
  回到家里,父亲问,这段,与林晓可好?雨禾一怔。父亲又说,雨禾,记住,这世上,没有哪个男人会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,再怎么爱过的人,有一天,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,也会改变,也会忘掉。我可不希望我的宝贝女儿受到什么伤害。
  雨禾想着父亲的话,父亲究竟想告诉她什么?心里的不安愈来愈浓。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,她的晓哥哥会回来吗?
  毕业后,雨禾回到本市的一所中学,当了一名教师。她把这好消息写信告诉了林晓。林晓来信了,除了表示祝贺外,还说过年他会回来。
  雨禾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,她感觉她深爱着的晓哥哥变了。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所说过的话,他会一辈子爱她的。
  过年了,雨禾也放假回到老家,她最想见的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晓哥哥,他这一走,就是四年,四年了,他长成什么样子呢!
  林晓回来了,清瘦的脸庞比以前更加干净清爽。可他的身后,出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,他说,小妹,对不起,一直不知道跟你怎么说才好。她是我的未婚妻,在外面这几年,多亏了她照顾。这次回来,就是为了办结婚手续。
  那女子也跟着叫了一声小妹,还说,林晓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,你可是这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。
  雨禾顾不了那么多,眼泪哗哗地流下来。林晓却很镇静。他说,晓哥哥,你忘了,你说过,你会一辈子爱我,等我毕业,你会娶我做你的新娘,你忘了!
  林晓笑了,说,小妹,这世上,哪有一辈子的事啊。不过,你会是我永远的小妹。
  林晓还说,他们结婚后,会在北方那个城市定居,因为那女子是北方人,在南方生活不习惯的。

  七
  林晓走了,从此再没有人向雨禾提起他。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晓哥哥。
  然后,雨禾也匆匆的结了婚,丈夫是政府公务员,前途无限的那种。
  生活平淡而宁静。雨禾闲下来时,就上上网,到论坛上发发贴子。在一个常去的论坛上,雨禾认识了一个挺谈得来的姐妹,她的文章写得不错,雨禾常常回贴。有一天,那个朋友贴了一篇文章,写的是自己一生中见证的最感人的一场恋爱,而她,却是那场恋爱的“第三者”。文章的结尾,她写道,他说过,与其让他的小妹想着他,不如让她恨他,从此忘了他。因为那时,他已经是胃癌晚期了,不久将会离开人世。他不能再走进她的生活了,于是,把我带到他老家,对她说,我是她的未婚妻,我就是那个冒充的不光彩的“第三者”。当我看见那个女孩满含清泪的双眸,我心如刀绞,可她永远不会知道,她的晓哥哥,一直都爱着她,她的晓哥哥为她买的钻石戒指,永远无法亲手给她戴上了,这枚戒指,伴随着他的爱,将永远陪他长眠于九泉。永远永远……
  坐在电脑前,雨禾哭得像个泪人。父亲曾对她说,傻孩子,这世上哪有一辈子的爱呢。
  他错了。雨禾想,她就会,一辈子都记得林晓,一辈子都会记得她的晓哥哥。
  只是,从此,雨禾不再上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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